半導體觀察｜台積電跨歐亞美的世紀戰略 護國神山變「世界群山」
【專欄／吳連富】2024年8月20日在德國德勒斯登ESMC破土典禮上，台積電董事長魏哲家在德國總理蕭茲與歐盟主席馮德萊恩見證下，正式將台積電版圖跨出歷史新頁。德國建廠補貼比日本的40 %還高，達到建廠金額的50 %，這比美國的10幾趴更展現了歐盟爭取台積電的決心和誠意，對歐盟來說，這也像文藝復興一樣有象徵歷史性的一刻，但對台積電來說，則是地緣政治之下，不得不做的必要佈局。另外從台積電買下群創在南科廠房，在一個月內就決定的情勢來看，可知最新技術COWOS的需求非常旺盛，台積電必須做出相對迅速而果敢的決策。
台積電對日本人而言有似打開江戶幕府的另一艘黑船
魏哲家在寫給內部員工的信中提到，隨著台積電全球拓展，台積電「不再只是台灣的台積電，而是世界的台積電」。作為全球性的企業，台積電要營造一個多元、平等且共融的環境，並成為一間真正令人羨慕、尊敬及喜愛的公司」。魏哲家也指出，台積電已做到令人羨慕，但在尊敬與喜愛，還有許多努力的空間。期勉隨著台積人的國籍、語言及文化背景越來越多元，應該採更多同理、更多尊重與更多包容的有效溝通方式，說真話的同時，態度與方式也要顧及對方的感受、接收訊息的有效程度，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影響效率與執行力。
中日在19世紀時同樣是面對要求開放通商貿易，但後來的結果卻截然不同。1848年大清帝國與英國簽訂了南京條約，開啟了所謂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然而在1854年美國則與日本簽訂了神奈川條約，一樣是不平等條約，前者給清帝國帶來了近百年的顛沛流離，但後者卻為日本開啟了明治維新，美國的黑船後來沒有開砲，但是把江戶幕府的門戶打開了。
有人形容這一次台積電的熊本設廠，就有點類似像以前美國來打開江戶幕府的意義相同。
台積電在熊本所生產高階運算的「邏輯晶片」，日本比喻是一種類似人類「大腦」的產品。熊本一廠計劃生產用於汽車、工業設備和高性能電腦的產品，而計劃於2027年底開始運營的熊本二廠也將生產6至7奈米的尖端半導體。雖說日本目前在台灣企業的協助下來熊本設半導體工廠，但日本曾經有一段時間在競爭激烈半導體產業睥睨世界。大約40年前，也就是1985年，在銷售額排名前10位的公司中，有5家是日本製造商，其中包括排名第一的NEC。1988年時日本廠商的市占率超過50%。然而與當時視日本為威脅的美國的貿易摩擦加劇，隨後美日簽訂了《日美半導體協定》，日本被迫進口海外製造的半導體，加上韓國和台灣廠商的崛起，日本的競爭力下降，目前市占率約10%。
據日本經濟產業省估計，現在日本公私部門想再次致力於半導體產業的振興，一方面企業雖擴大資本投資，但另一方面專業工程師的短缺卻日益嚴重。且隨著以往日本半導體產業的衰退，該產業的人力資源數量也隨之減少；1999年半導體相關產業從業人數約23萬人，但2019年僅約16.8萬人，20年間減少了27%，但光是日本現有工廠的八家半導體製造商在未來10年內就需要額外 4 萬名員工。在熊本的台積電還不包括在此列，看來人才保障更加困難。
現代生活裡無論從智慧型手機、家用電器、汽車...半導體晶片對於我們所熟悉的產品來說晶片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全球最大的半導體晶片製造商台積電公司在日本熊本縣菊陽町建造了第一座巨型工廠，它的存在是如此之大，以至於被比喻是另一艘開啟日本新時代的黑船，然而當地社區對它所產生的經濟連鎖反應除了感到興奮的同時也夾雜了些許的不安。
菊陽町位於熊本市附近、在熊本機場以北，人口超過 4萬3千人，在綿亙的高麗菜園裡可以看到台積電龐大的新廠。佔地面積超過20萬平方米，相當於4.5個東京巨蛋，投資金額以日圓計算約為1.29兆日圓，新工廠已竣工並於今年2月24日舉行了開幕典禮。日本政府為台積電新廠提供高達4,760億日圓的補貼，齋藤經濟產業大臣特別強調了「日本的半導體產業在1980年代曾擁有全球最大的市場份額，但此後無論是公私部門的努力都落後於時代潮流，我們必須正視競爭力下降的現實。」
日本政府已經反思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並決心迅速徹底地進行重建。據估計台積電新工廠對熊本縣的經濟連鎖反應將在 10 年內（到 2031 年）超過 6.8 兆日圓。此外民間智庫九州經濟研究會也公佈，預計包括台積電在內的九州半導體產業資本投資的經濟連鎖反應在10年間（至2030年）將達到約20兆日圓。另外菊陽町及其周邊地區的公寓建設也蓬勃發展。然而卻也令人在某些方面感到所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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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啟世界環保公害的熊本水俣病
首先碰到的是「人手不足」的問題，在日本九州地區企業之間的人力資源競爭正在加劇。特別是台積電的一舉一動成為了注目的焦點，例如將大學畢業生的起薪為28萬日元，這一數字比熊本縣製造業的平均水準高出30%以上，當地企業的危機感日益增強，不僅是應屆畢業生，就連在職員工也可能被台積電挖角，甚至連靠近台積電工廠附近的的商務飯店，也都因為半導體相關企業的擴張，來訪的商務客人不斷增加，但前台人員的招募卻遇到了困難。
其次是「農地轉用」：在台積電決定進駐該地區後，當地掀起了「退耕還林」的熱潮，有人原來在附近經營乳牛牧場，飼養了250多頭乳牛，但現在卻須擔心由於耕地減少而無法生產足夠的飼料。根據土地所有者的表示，到目前為止已經歸還了約 3 公頃土地。此外由於計劃開發新工業園區，如果未來無法獲得新的耕地，飼料生產總量可能會減少30%，不足的部分必須從海外進口飼料無疑將會增加成本，這將無可避免地對原有的營運造成影響。
最後是「環境保護」議題。半導體相關工廠通常使用大量的水，台積電的新廠也將使用大量的水，預計每天將產生約1萬噸廢水，廢水經由地下管線流至約10公里外的熊本市北部淨化中心，這些水經過消毒和處理後，將排入附近的坪井川，而該中心宣稱在排放前每月會對水進行3次採樣測試，並將結果發佈在縣的網站上。但在去年8月熊本縣曾對台灣半導體相關企業所在地的水質進行了調查，發現部分地區的水質不符合日本標準。熊本縣希望台積電能嚴守日本廢水標準。因為熊本縣正是全世界第一起環境公害病:水俣病的發生地。另外菊陽町及周邊地區的交通擁擠已成為另一個嚴重問題，由於台積電的擴張將為該地區帶來快速而迅速的變化，其影響也不容忽視。
從護國神山到護國群山
眾所周知半導體對於我們的生活便利至關重要，包括最新的高性能智慧型手機、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慧的發展，甚至未來的自動駕駛和機器人技術等。特別是其中大部分皆由台灣半導體龍頭製造商台積電所生產。儘管美國和中國在高科技領域存在並持續著衝突，但在台灣島內的下一步投資仍在穩步推進中。台積電是晶片代工製造領域的龍頭，受其他公司委託製造半導體晶片，不但在全球的市佔率超過50%，甚至在尖端半導體先進製程領域的市占率超過90%，在台積電尤其是在2奈米的先進半導體製程，仍將在台灣深耕。
看到日本與德國為了要吸引台積電過去設廠所展現的積極度和誠意，我們更應當有所作為。經濟部最新制定的半導體戰略「先進技術與產業鏈自主發展計劃」，包括當局積極支持台灣下一代半導體發展的規定，以便應對地緣政治風險與「多元化」需求；半導體晶片不再只是零件，而是與國家戰略緊密相關的戰略物資。我們知道對美國來說，先進製程半導體晶片對於最新武器乃至相關產業至關重要，所以美國對中國的嚴厲立場暫時不會改變，但我們在重視與美國的關係的同時，也不能忘記中國無所不在的威懾，以半導體做為「盾牌」來保護自己，「矽盾」已從電子零件的角色轉變為決定國家命運的國際戰略材料，特別是國際情勢如此，台灣更要持續在島上支援生產尖端半導體的產業鏈政策。
我們必須要開始打造自己的半導體材料和製造設備的產業鏈，以前這些在製造裝備及材料的領域，美國和日本佔全球60%以上的市場。雖說他們也在台灣建立了基地，台灣可以得到必要的維修和零件供應，但在共同的價值與共創未來榮景的前提下，我們必須共同開發未來應用的材料和設備，並也同時將台灣的公司納入相關供應產業鏈中。大家都說台積電是我們的「護國神山」，現在我們希望透過共同努力來建造半導體產業供應鏈的「護國群山」；也曾有人說台積電熊本一廠的設立可以說是為SONY做的，但是第二廠的決策這麼快，而且相對技術先進的情況，在於這個是最大客戶Apple要求下所做的。我們現在也必須說:發展半導體的產業供應鏈，是台灣為了全世界所必須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