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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仁勳從市值登頂、輝達待遇談到「蘋果有沒有求助」 自曝用Pixel手機、思念愛犬想回家了
【于倩若／綜合報導】黃仁勳7月16日在北京鏈博會期間的媒體交流會，從中國大陸市場、H20，談到輝達市值登頂以及「蘋果有沒有向輝達求助」等問題。陸媒《騰訊科技》整理交流會完整實錄，黃仁勳誠意十足，馬拉松式地回答了50多個提問，對各種話題進行全面回應。
他透露自己用的是Google Pixel手機，曾經歷過輝達價值歸零和全球市值第1，其實早從輝達25年前上市後，他已經變得非常富有，對個人財富如今隨著輝達登頂而暴增，表現得相當淡然。
問：這是你今年第3次來中國，此次最主要目的是什麼？
黃仁勳：我本來希望能用普通話做一次演講，但我的普通話水準還不夠好，但我會繼續設定目標，努力提升，爭取下次能用普通話發言。這次我受邀參加了中國國際供應鏈促進博覽會開幕式，這個活動非常重要，涵蓋了多個方面。
首先，中國的供應鏈非常複雜且先進。供應鏈涉及眾多供應商、能力、技術之間長期的合作與聯繫，而中國的供應鏈基礎設施、生態系統以及技術水準都非常先進，製造規模也非常龐大。
其次，今年有很多跨國公司來參會，展示了全球供應鏈如何相互依存。我也很高興能參與到開幕式的慶祝活動中。
問：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麽？會繼續與中國公司合作嗎？
黃仁勳：輝達已經成立30年多了，當我第1次來中國時，百度、阿里巴巴、騰訊、小米這些公司都還不存在。我來得很早，能夠和這些公司合作是我的榮幸，尤其是在輝達還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合作。我為此感到非常自豪，尤其是和我們在中國的合作夥伴們一起創造的技術和業務。
問：你們是否仍打算在中國投資，還是只是維持現有業務？
黃仁勳：如果你想保持發展，就必須持續投資。市場發展如此之快，競爭也異常激烈，我的所有競爭對手都不是在維持現狀，而是在不斷投資，力爭成為全球的領導者。所以，我們必須不斷推進，每一天都不能停歇，才能配得上我們所擁有的業務。
問：能否談談中國客戶對H20晶片的需求情況？你提到我們都面臨算力焦慮，在7/15解禁消息公布後，市場需求如何？
黃仁勳：7/15消息公布後，我一直都在接受各位採訪，還沒機會見客戶呢！應該給客戶時間做採購決策。我們正在全力準備，以盡快滿足需求。不過，供應鏈恢復仍需要時間。輝達目前的供應鏈周期長達9個月，也就是說，從晶圓下單到AI超算成品交付需要整整9個月時間。我們正在全力加速Hopper架構產品的產能恢復，但這確實需要持續努力。
問：你今年來過3次，每次的目標和收穫有什麼不同？
黃仁勳：是的，今年我來中國3次，都是因為收到了邀請。第1次是春節期間，要不是員工盛情邀請，我本可以在美國過春節的。這次則是受邀在供應鏈大會上做主題演講。總之，只要收到邀請，我很樂意再來中國。
問：還會去其他中國城市嗎？
黃仁勳：這次行程結束後我得先回家了，太久沒回去，都想我家的小狗了！
問：美國政府對你訪中有什麼反應？
黃仁勳：我1周前去過華府，來中國之前，我與美國總統川普和他的內閣官員進行了溝通。川普總統一直鼓勵我慶祝輝達取得重要里程碑，也就是市值突破了4兆美元，他對這個成就非常自豪，並為我感到高興。他告訴我，去中國時一定要玩得開心。我對中國有著非常高的期望，也期待看到中國市場未來的發展。
問：因為川普晶片禁令，輝達資產減計了40億美元，這部分損失能恢復嗎？此外，川普政府對半導體領域施加了很多限制，你怎麼看待這些禁令對行業的影響？
黃仁勳：關於這些限制，我們可能無法全部恢復先前的庫存減計損失，但大多數庫存是可以恢復的。新的客戶需求和我們現有的庫存產品是可以匹配的，所以不能說100%恢復，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至於關稅和貿易，世界確實在重新調整。我們作為一家公司，必須適應世界貿易、稅收和關稅的變化。實際上，貿易和稅收政策在我加入輝達之前就存在，而在我離開後依然會存在。所以我們必須學會適應這些變化。
最令人驚訝的是，輝達非常擅長適應變化。我們的供應鏈也會隨之調整，我們會找到新的解決辦法。從長遠來看，關鍵還是要問自己：我們是否在做對世界有意義的產品和技術？我們是否在認真打造優質的產品，保障客戶的利益？我們所做的事是否能對世界產生影響？只要這些符合，其他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問：關於川普政府允許向中國出售H20晶片，這是否意味著中國會在其他出口管制方面有所放寬？畢竟出口管制既是國家安全的支柱，也是全球貿易的治理機制。
黃仁勳：我並不了解2國談判的具體細節。長遠來看，這表明每個國家都在某些領域擁有獨特專長。這些核心能力確實能促進經濟繁榮和安全，這是國家安全的基石。但也要認識到，這些優勢領域很可能成為未來貿易談判的重要籌碼，這可能是關鍵啟示。
問：本次中國之行，你對競爭對手有哪些不同的見解？是否關注過他們的發展動態？另外，當前美中貿易局勢反覆，美國科技企業都或多或少受到影響，你是否為此感到擔憂？
黃仁勳：首先回答你關於競爭對手的問題。不，我此行並未輕視任何競爭對手，我們應當尊重所有競爭者，向他們學習，從中獲得啟發，並將此轉化為前進動力，貶低或低估對手百害無一利，我對全球競爭保持高度尊重。
至於出口管制，這些是我們無法控制的外部因素，確實可能對輝達業務造成干擾。我們的責任是向政府說明政策的本意和可能產生的意外影響，但最終政策制定是政府的職責。我們能做的就是提供事實依據，其餘不在掌控之中。企業唯有保持足夠敏捷，才能更好適應變化。盡己所能，剩下的就順其自然。
問：你是否改變了川普對H20禁令的看法？
黃仁勳：我沒有改變川普的立場。我的職責是向總統通報我非常熟悉的事情，也就是科技業、AI在全球的發展。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美國有機會在AI技術上保持領先，同樣，中國也有機會在AI上保持領先。如果想成為引領者，我們必須與全球開發者合作，必須與全球市場互動。
我始終認為，技術領先需要巨大的市場，大市場能帶來收入和利潤，支撐後續投入。畢竟，H20非常適合訓練大模型，現在依然非常優秀。RTX Pro則專門設計用於數位孿生和機器人模擬，兩者用途不同。
問：你認為在美中的商業合作中，如何平衡與美中兩國政府的關係？
黃仁勳：其實不存在所謂的平衡秘訣。作為一家全球性企業，我們需要與各國政府保持良好關係。輝達開發的技術具有全球價值，這使我有機會與各國政府深入交流。透過持續溝通，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我們的技術，從而制定更合理的政策法規。
問：你認為美中在AI領域主要是競爭還是合作關係？
黃仁勳：AI領域具有獨特的開放性。與其他學科相比，AI領域的論文發表數量最多，基礎技術的共享也最為透明。透過ICLR等國際會議，全球研究者即使素未謀面，也能透過論文進行「虛擬合作」。這種開放共享的特性，使得合作成為AI發展的本質特徵。
問：美商務部長說H20是最好的產品，這是真的嗎？
黃仁勳：我有很多產品，我從來不會給它們排個先後。我們有許多產品是為不同的應用場景設計的。H20的一個優勢是它的記憶體頻寬非常出色，非常適合這裡正在研發的模型，比如DeepSeek和千問等創新架構的應用。這些模型非常適合H20。所以我認為H20會非常成功，且一定會非常有用。
問：H20晶片未來的訂單情況如何？
黃仁勳：目前存在幾個不確定因素：首先是客戶的新訂單時間點，畢竟之前的訂單被取消了，他們的需求可能已經發生變化；其次，重啟供應鏈需要時間，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在短期內，我們既無法預測訂單量，也難以準確評估供應能力。但我們會竭盡全力滿足客戶需求，畢竟當前行業普遍存在的「算力焦慮」確實亟待緩解。
問：目前是否有企業下單H20晶片？
黃仁勳：目前還沒有，因為相關許可尚未獲批。美國政府部門正在審批流程中，預計很快就會有結果。一旦獲得批准，我們就能正式接收訂單了。
問：當前全球不確定性持續加劇，就業市場在很大程度上受制於監管政策變化，你們如何應對？
黃仁勳：這裡沒有什麽需要思考的平衡問題。首先我們要意識到，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國家安全和貿易政策，這是國家的權利，我們需要遵守這些政策。如果有些原因使得我們認為我們的訊息對他們有用，我們的責任就是向他們解釋我們行業是如何運作的，技術又是如何運作的。所以我們應該像應對任何政策一樣應對這一點。
第2，我們要做的就是建立最好的技術，為市場做出貢獻，希望客戶能看到我們的工作價值，並繼續尊重我們以及現有的合作夥伴，保持長久的友誼。之後，人生就不再由你控制。
問：你怎麼看中國的AI公司在AI晶片領域的表現，比如華為？
黃仁勳：中國有很多出色的公司。比如華為它不僅做晶片、做系統、做網路，還涉及很多領域。作為一家規模龐大的公司，華為有著深厚的傳統和卓越的技術實力，因此非常強大。
如果從中國AI的整體發展來看，大家要明白，AI本質上是一種基礎設施技術，涉及到晶片、系統、網路等多個層面，而AI則是在這些基礎設施之上發展的模型和應用。
總的來說，這裡涉及到3個層面，即電腦、模型以及應用。中國在這方面進展非常迅速，特別是在模型層面。像DeepSeek、阿里巴巴、以及月之暗面等公司，在技術上都有很大的突破。
值得一提的是，DeepSeek是全球首個開源推理模型，這無疑是一次重大突破。而在應用層面，中國進展更為迅猛，許多新的應用程式層出不窮，中國不僅在創造新技術，同時也在迅速整合並應用這些技術。
中國的競爭非常激烈。很多人都希望創辦偉大的公司，或在新興業務中取得成功。這就湧現出了許多優秀的創新人才。這一切的背後，是中國強大的教育體系，培養了世上許多最優秀的AI研究人員。全球約50%的AI研究人員都在中國。這裡的科學和數學優勢非常明顯，電腦科學也有其獨特之處，整個生態系統非常活躍，發展速度驚人。我很高興能親身參與其中。
問：你如何看待DeepSeek、kimi等模型的表現？
黃仁勳：中國的模型都非常出色，就其設計的應用場景而言，它們的效率很高，並且是開源的，所以你可以根據自己的需求適配這些模型。你可以在這些開源模型的基礎上建立公司、產品或者業務。
這些模型在全球的定位是非常獨特的，而且它們各有各的優勢。我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哪一個模型最聰明將變得越來越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哪個模型最有用，就像你在選擇員工時，我不會給他們做智商測試，我只想知道誰最高效、最有用。
所以我認為，越來越多的關於AI的問題，關鍵在於使用方式。你想怎麽使用AI？你想選擇適合你需求的東西。
問：你怎麼看美國和中國在AI發展的差異？你認為兩國之間有合作空間嗎？能互相學習嗎？
黃仁勳：一棟房子應該至少可以容納2個人，所以肯定有合作空間。50年前、100年前，世界GDP要比今天小得多，人口也少得多，而未來的世界GDP將繼續成長，世界人口也會不斷增加。
我對美國和中國的未來充滿信心，我相信美國會繼續保持活力，擁有所有優秀的資源，而中國也會繼續保持動態發展，帶領更多人走向更好的生活，我對未來非常樂觀。
問：你怎麼看中國市場的未來？
黃仁勳：我希望能在中國取得巨大的成功。中國是全球第2大科技市場，而且仍在快速增長，這個市場非常重要。這裡有很多充滿活力、富有創新精神的客戶。如果你想打造一家公司並提供優質服務，你必須擁有優秀的客戶和產品。在中國，我們有很多挑戰性的客戶，但他們也在堅持創新，我們想為他們提供最好的服務。
問：什麼時候中國客戶會使用輝達的最新GPU？你能描述一下它們的性能嗎？
黃仁勳：H20發布後，其記憶體頻寬非常出色，特別是在模型推理方面，H20的表現依然非常優異，尤其適合大語言模型、視覺語言以及動作模型。
除此之外，我們還推出了新產品RTX Pro，專為數位孿生應用設計。數位孿生構建的是一個虛擬世界，一個數位機器人。之所以需要數位機器人，是因為要透過在數位世界中訓練，教會實體機器人如何出色完成任務。
RTX Pro最初是為運行Omniverse的全新應用平台所打造，該平台對數位工廠、智慧工廠及機器人等領域至關重要。因此RTX Pro是獨一無二的創新產品，堪稱全球首創。
我認為在中國這片機器人創新如火如荼、智慧工廠建設方興未艾、供應鏈體系極其完備的熱土上，RTX Pro必將大放異彩，對此我感到無比振奮。
問：最近中國本土製造業開始推出相當具有競爭力的替代品，你怎麼看待這一趨勢？你們是否有考慮開源像CUDA這樣的技術？
黃仁勳：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如果一個平台與CUDA兼容，並且能夠支持這些兼容的應用，那麼我覺得是沒問題的。實際上，CUDA本身就已經是比較開放的，你可以查閱CUDA的詳細文檔，然後基於此開發兼容版本。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CUDA已經是「開源的」， 這和（英特爾的）x86架構不同。如果你開發兼容x86的產品，他們可能會不滿。但如果你開發兼容CUDA的產品，我完全不會介意。
問：中國的開源AI是全球進步的催化劑，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你如何看待中國的開源AI？
黃仁勳：DeepSeek R1是一種革命性的模型。它是第1個開源推理模型，並且效率非常高。很多公司和國家都下載了DeepSeek R1。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使用它，但99%的用戶下載了這個開源模型，並根據自己的應用需求進行適配，全球範圍內都有使用。我們看到它被應用於各種各樣的領域，包括醫療健康、能源等。
所以開放性讓每個行業、每個國家都能參與其中。AI不應僅服務於少數人或少數國家，我認為它是為全世界每個人設計的，每個人都應該並且將會從中受益，最終會讓社會變得更好。
AI是最偉大的技術，它是任何事情中的最大平衡器，我們每次都能證明這一點。原因是，借助AI，平庸的藝術家可以成為優秀的藝術家，平庸的作家也可以成為優秀的作家。我們正在提升每個人的能力。
我最後想說的是，關於AI的開放性，由於它是開放的，它邀請了全球科學界的審視。這種審視和開放性確保了安全性。
問：中國的技術創新對全球有何啟示？
黃仁勳：中國孕育了許多獨具特色的創新成果，比如微信、小紅書，以及風靡全球的TikTok，這些應用深刻改變了全球網路生態。
事實上，中國在新應用開發方面具有獨特優勢。在中國，行動支付已經完全普及，人們不再使用錢包、現金或信用卡。而我在美國還在使用紙幣，這讓我感覺自己像個老古董。中國在技術應用方面確實走在世界前列，特別是在支付系統和金融科技領域。
問：中國有沒有什麽新產品給你帶來驚喜，甚至是你們之前沒想到的、沒涉及到的？
黃仁勳：中國的電動汽車發展真是令人驚嘆。我前幾天剛見過雷軍，他向我展示他的新車，技術真是不可思議，外觀設計非常漂亮，工藝也精緻，車內的技術堪稱世界頂尖。
問：你會買嗎？
黃仁勳：我很想買，雖然在美國還沒有銷售，非常遺憾。事實上，車內的各項配置都非常棒，電動車也是很棒的早期車型。
除了小米，還有蔚來、理想、小鵬的汽車，這些車非常寬敞，幾乎就像一個輪子上的客廳，像紐約派對一樣。我想說的是，在過去5年裡，中國的電動汽車可能是世界進步的最大驚喜之一。從技術角度來看，這些車絕對與眾不同，品質絕對經得起考驗。
問：你們與小米在汽車領域的合作怎樣了？
黃仁勳：我們和小米在很多領域有著緊密合作。小米是一個非常棒的合作夥伴。我第1次在北京見到小米創辦人雷軍時，他還很年輕，那時我也年輕，但他比我還要年輕。從第1天開始，我就知道他會取得成功。雷軍帶領小米從智慧手機到電動汽車都取得了巨大成功，這些都值得稱讚。
問：你和雷軍聊了什麼？
黃仁勳：我們談到了AI，包括AI在語言模型、自動駕駛、機器人技術等方面的最新進展。作為兼具深厚技術背景和卓越商業頭腦的領導者，雷軍對這些話題的見解令人印象深刻。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我有幸親眼目睹了備受矚目的新款電動汽車。雖然我早已透過網路了解過這款車，但親眼見到仍讓我倍感震撼。他熱情地向我展示最新推出的Ultra版本，其卓越性能完全超出我的預期。
問：小米也涉足空調等設備
黃仁勳：沒錯，真是不可思議，他們在小米的體系下有很多創新。很多人通常認為中國的技術主要體現在硬體上，比如電池、電動汽車、太陽能電池板、材料科學，甚至電腦系統和網路。
但我認為有一個被低估的奇蹟是：中國的電腦科學和軟體能力，都是世界一流的。未來，所有的事物都將與軟體緊密相連，無論是飯店的管理系統、電鍋、微波爐、冰箱，甚至是洗衣機，都可能有軟體。
甚至連檢查設備也會有軟體。我的夾克也應該有軟體，比如自動給我降溫。未來，你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會有軟體，眼鏡也會有軟體。將來每家公司，不論是硬體公司，都會涉及軟體，並與雲技術深度結合。
小米和中國的很多公司，像阿里巴巴、騰訊，他們在硬體和軟體上的表現，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我覺得更多的人應該慶祝這一點。比如字節跳動這樣的應用，看似是消費品，但背後所涉及的技術卻極為先進。
問：近年來，中國企業在大語言模型和自動駕駛等領域取得重大突破，輝達如何看待中國不僅作為重要市場，更作為創新源泉的潛力？你們是否有計劃與中國科技企業共同開發自動駕駛技術？
黃仁勳：我們雖不直接製造自動駕駛汽車，但研發其所需的核心技術。同樣，我們雖不開發大語言模型，但構建其基礎技術架構。透過與持續創新的夥伴緊密合作，能推動我們技術的不斷進步。因此，我們始終重視並尋求與創新型企業合作，因為他們的需求也促進著我們的技術革新。
問：你認為算力是否被高估了？或者說，如果沒有足夠算力，企業就無法發展AI？我猜你一定聽過算力焦慮這個詞，對此你怎麼看？
黃仁勳：你是說算力太多還是太少時會焦慮？目前顯然是算力不足，我自己對此有深刻體會。在輝達，如果沒有足夠的計算資源，我們研發晶片、系統、網路架構、算法和軟體都會舉步維艱。如今我們為工程師配備了許多AI超級電腦，但他們每天都在為算力發愁，恨不得能再多10倍的資源。
這充分說明，新時代的計算革命已經不再局限於鍵盤輸入和手工編程，而是進入了AI機器學習的新紀元。當AI承擔了主要的學習任務後，我們自然就會渴望更強大、更快速的電腦，以解決更複雜、更具挑戰性的問題。我認為算力焦慮在未來10年內都不會消失，這是所有工程師都在面臨的共同挑戰。
問：在AI領域有3個關鍵因素：算法、算力和數據，不過現在，你是否認為人們更關注算力？如果沒有算力，AI可能就無從談起？
黃仁勳：這個問題問得好，其實你可能不太了解背後的技術脈絡，AI的發展是分階段演進的，第1代AI是感知智慧（Wave 1），第2代是生成式AI（Wave 2），現在我們正處於第3代：推理AI階段。
推理就像人類的思考過程，比如當你遇到一個全新問題時，需要分析：這安全嗎？是威脅還是機遇？該採取什麼行動？這種推理能力之所以強大，因為它代表著智慧的基礎。下一階段將是機器人技術。因此，目前AI發展分為4個階段：感知、生成、推理和機器人。
早期的感知AI主要通過海量數據學習，比如識別文字、圖像，理解故事內容，甚至區分貓狗等物體。而現在的AI更像人類的學習方式，從被動接受訊息轉變為主動思考。就像我們上學時主要靠聽課看書，但畢業後更多是透過實踐和思考來學習。如今的AI就像在家做數學題，透過多場景模擬訓練，持續進行推理思考，變得越來越聰明。我們把這種學習方式稱為「後訓練」，而傳統的數據訓練則叫「預訓練」。後訓練模式對算力要求很高，但對數據量的需求相對較少。
問：有人提出，隨著大模型發展，對AI算力基礎設施的需求會降低，對此你怎麼看？
黃仁勳：DeepSeek R1採用的是一種極具創新性的高效架構，其獨特之處在於：每個token所需的計算量和計算資源都大幅降低。這種設計創新是必然的，因為DeepSeek R1本質上是一個推理引擎，需要反覆叠代運算。這就要求每個生成的token都必須極致高效，才能保障整體推理過程的順暢運行。
現在，所需的計算量大幅減少，系統可以進行更長時間的思考，並得出多個優質答案。這實際上開辟了一個全新領域——溫和AI（Gentle AI），這一方向非常重要。
推理AI模型將廣泛應用於雲端和邊緣計算。以自動駕駛為例：當車輛遇到從未見過的路況時，搭載推理AI的車載系統能夠主動思考：前方是什麼情況？我該如何應對？而不僅是簡單判斷要不要繼續開。當前的車載系統過於簡單，未來的推理AI將賦予其真正的思考能力。
邊緣設備將部署具有思考能力的AI，同時也可搭載簡單的功能型AI（如自動開門等）。具體採用何種AI，完全取決於應用場景。
問：現有算力已能訓練出具備一定智慧水準的模型。要實現AGI，是否需要在GPU架構和模型設計上取得根本性突破？
黃仁勳：這取決於AGI的定義。如果按照當前用於評估AI性能的測試標準來衡量AGI，我相信很快便可以在這些基準測試上超越人類團隊的表現。基於我們已經取得的技術突破，以及尚未公開的實驗室成果，我認為不需要根本性的技術革新就能在近期實現這一目標。當然，這取決於如何定義AGI。
問：輝達正全力打造AI工廠。中國擁有龐大製造業基礎，你認為AI將如何助力傳統工廠升級？
黃仁勳： AI工廠將具備更強的敏捷性和可重構性。當需要生產的產品發生變化時，工廠能夠更快地完成產線重組，同時實現更高的生產吞吐量。這意味著工廠將變得更靈活、可配置性更強、產能更高——這些能滿足我們對未來供應鏈的所有期待。隨著機器人技術與AI能力的結合，生產成本將顯著下降，而成本降低將有助於緩解通膨壓力，同時提升整體生產效率。
問：我有2個問題：第1個問題是，你是否計劃重新啟動Hopper系列晶片的生產？第2個問題是，鑒於中國方面將H20晶片列為談判的一部分，你是否對輝達自家晶片的競爭力看得過高了？
黃仁勳：你無法誇大事實。實際上，任何低估華為、低估中國製造能力的人，都是極其天真無知的。華為是一家非常強大的公司，我以前見過他們開發出的技術。
重要的是要明白，我從事這個領域已經30年了，他們才做了幾年。而他們已經能夠與我們同台競技，這足以說明他們的實力。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投入地用一生去打造某樣東西。我傾注了極大的熱情……他們能夠做到和我們接近，這說明了一切。
我希望將更先進的晶片帶入中國市場，比如H20，原因是技術總是在進步。今天，H20依然非常優秀，因為它具備推理能力和Hopper架構所帶來的頻寬，這個架構真的非常好。今天，Hopper非常出色，但幾年後，我們會擁有更多、更好的技術。我認為，只要在中國能被允許銷售，這些產品也會持續不斷地進步。
問： 關於HBM供應鏈，SK海力士是目前最大供應商，未來是否可能會看到三星或美光等公司進入供應鏈，特別是針對下一代產品？
黃仁勳： 我不會在SK海力士、美光和三星之間做選擇，這3家公司都是我們非常重要的合作夥伴。我們使用的HBM、GDDR和LPDDR內存，它們都是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這3家公司在這些領域都表現得非常出色。未來AI發展需要大量的計算能力和記憶體技術，而這些公司都有著非常好的前景，我們會繼續和他們合作。
在過去的20多年裡，輝達取得了巨大發展。而AI技術的發展才剛剛起步，它將成為每個國家和每個行業的基礎設施。我們才剛剛開始建設AI基礎設施，目前僅進行了2年。這些基礎設施本質上就是AI工廠：輸入電力，產出token（即AI智慧）。這種工廠非常獨特，配備了電腦和儲存設備。因此我認為，對於SK海力士、三星和美光這三家公司來說，未來發展前景非常廣闊。我們與這3家企業都保持著合作關係。
問：關於Blackwell晶片使用的鏑電容器，自4月4日起中國幾乎暫停了鏑等稀土元素出口，這對輝達是否造成影響？
黃仁勳：影響有限。因為我們使用的鏑電容器是全球最複雜、最先進的元件之一，而且學生群體的使用量並不大。我認為，全球現有的庫存總量是充足的，足夠我們正常使用。
問：你對人形機器人很樂觀，如何看待中國相關產業的發展？
黃仁勳：有3個關鍵點：第1，全球都面臨嚴重的勞動力短缺。當前失業率雖低，但制造業勞動力缺口不是百萬級，而是千萬級。提高自動化水準將顯著推動全球GDP增長。
第2，人形機器人與AI的技術突破恰逢其時，發展機遇難得。
第3，中國具備獨特優勢，因為你們已擁有頂尖的AI技術儲備、在機電一體化（Mechatronics）領域實力雄厚，而且中國具備全球最大的應用場景和製造基礎。這3大優勢使我看好中國機器人產業的發展前景。
問：與宇樹等機器人企業的合作進展如何？
黃仁勳：我們致力於支持所有獲准合作的中國企業，不論是新興科技公司還是行業領軍企業。只要在許可範圍內，我們都會全力提供支持。中國擁有眾多令人驚艷的創新企業，我相信小米、宇樹等公司未來都會推出令人驚艷的機器人產品。
問：對華為在系統級技術上的突破有何評價？在調整中國戰略時，這會如何影響輝達的核心戰略？
黃仁勳：首先，華為確實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他們在晶片設計、系統工程、網路技術、矽晶片以及光子學等領域都表現出色，還擁有自主雲服務。而輝達專注於晶片、系統和軟體開發，不提供雲服務。華為能夠憑借完整生態獨立開拓市場，這種綜合實力確實令人欽佩。我們始終在向所有競爭對手學習，包括華為。但歸根結柢，他們確實做得非常出色。
問：為何雙方未能達成合作？
黃仁勳：我並非刻意迴避合作話題。實際上，輝達在技術專精領域同樣具有獨特優勢。我們是全球少數幾家能夠實現從算法架構、系統軟體、硬體系統、網路技術直至晶片設計的全棧創新企業。可以說，歷史上從未有公司能像我們這樣，在如此廣泛的技術領域都保持頂尖的創新能力。
這種全棧技術整合能力是人類科技史上所罕見的。通常，軟體算法、系統集成、晶片設計、網路技術等專長都會分散在不同企業，而在輝達，這些能力被有機整合，從基礎架構到語言模型算法，從機器人技術到計算機圖形學，乃至量子化學和5G射頻技術，如此多元的專業領域匯聚於同一家企業，確實令人驚嘆。如果能這樣說自己的公司，我感到非常自豪。
問： 亞馬遜、谷歌和華為正在開發自己的AI晶片，你如何看待雲計算供應商的競爭？
黃仁勳：關於雲服務供應商自己開發晶片的問題，我們的公司戰略與他們有所不同。我們的第一戰略是投入大量資源，構建最先進的AI系統。這些AI系統被設計為支持AI的整個生命周期——從預訓練、後訓練、強化學習，到推理過程。
我們的AI架構是開放的，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如果你了解我們的架構和語言，就可以使用任何人的晶片，或者自己為公司構建電腦。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的系統更容易使用。我的工作就是確保，第1，我們的性能和技術是最先進的；第2，我們要確保從一開始到AI應用的全過程，我們系統的可用性和實用性；第3，我們的架構是無處不在的，所以，不管你想在哪個地方做AI，我們都能發揮重要作用。
AI將徹底改變每個行業，也將徹底改變每個科學領域。讓我舉個例子，在計算機圖形和影音技術方面，GPU帶來了圖形計算的爆炸性成長。然而，現在AI正在革新計算機圖形技術。今天的計算機圖形技術如果沒有AI，是不可能實現的。
再比如，現代遊戲之所以如此令人癡迷，就是因為其應用了大量的AI技術。我們也在為量子計算提供AI支持，因為為了讓量子計算機產生有用的結果，你必須有量子錯誤修正技術。量子訊號的預處理和後處理非常重要，而以前的技術不足以應對這些問題。
我們也用CUDA為科學服務，幫助我們進行物理模擬，讓我們能夠進行更大規模的天氣預測等等。實際上，這是物理學中必須要的技術。分子動態運動、協變鍵、電子的能量等等，這些都是非常複雜的模擬。AI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且做得越來越好，AI在機器人技術中的應用也是如此。我們會使用這些技術。我認為量子計算是非常重要的，它正在發生改變。
問：競爭對手給你們帶來了哪些挑戰？
黃仁勳：競爭對手在全球帶來了各種挑戰。我倒是希望他們不要太努力，但他們正拚盡全力，他們都想贏。儘管很多競爭對手都是我的朋友，但我也想贏。我認為競爭能讓彼此更好，能讓市場更好，讓行業更好。不過，我的競爭對手都非常強大。
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曾經歷過公司價值幾乎歸零的低谷，也曾體驗過市值達到全球第1的巔峰感受。輝達的價值曾經就是零，而且歸零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我們重新定義了計算，這在人類歷史上是最重要的工具。此外，我們還創造了一個全新的行業，這個行業就是AI，它將成為一種基礎性技術。
問：你曾聊過關於技術棧的話題，輝達起源於美國技術棧？
黃仁勳：每家企業都有其獨特的技術棧。美國擁有眾多頂尖的技術生態，輝達代表其中之一。美國的電腦產業，包括晶片、系統、軟體、算法、網路計算等完整生態，堪稱世界級水準，是國家級的戰略資產。
縱觀歷史，從未有任何產業能像美國電腦產業這樣在全球佔據如此領先地位，無論是航空、汽車、IT還是能源領域都難以企及。
美國的電腦產業技術體系如同中國的供應鏈體系、電動車產業一樣，都是國家級的核心競爭力。要找出能與之比肩的其他美國產業，我實在想不到。
問：Meta最近給頂尖AI人才提供1億美元薪酬，你對此如何看？輝達也有很多頂尖人才，您向他們支付的薪水高嗎？
黃仁勳：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和祖克柏談過了，但很明顯，他對未來有著一個非常宏大的構想。對他來說，可能這是一個以AI為核心的公司，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完美的機會。因為Meta已經為他們的業務建立了非常強大的GPU基礎設施，同時也在AI領域打造了全球最大的一些基礎設施之一。
現在，AI顯然會成為一個巨大的行業，不僅是幾百億，可能會是數十兆美元的市場。這是一個巨大的機會。我認為祖克柏已經決定全力投入AI領域，而這無疑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現在，他的行動速度非常快，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做得非常成功。
問：蘋果有沒有向輝達求助？因為他們在AI上落後於其他科技巨頭。
黃仁勳：我相信蘋果有很多傑出的人才，我一點不懷疑他們在AI方面的卓越能力，蘋果一直按自己的節奏推進工作，但無論他們做什麼，我堅信會被廣泛關注。
問：在發展AI的過程中，我們有沒有忽視安全問題？
黃仁勳：已經有很多安全技術被發明出來，例如人類反饋強化學習（RLHF）確保AI執行符合人類價值的任務，檢索增強生成（RAG）減少幻覺，提高生成內容的準確性。
此外，還有技術設定AI操作邊界，確保它不做不該做的事情。例如，工程AI、市場AI、財務AI分別有不同的應用領域。我們還創造了「AI護欄」，以保障AI行為在安全範圍內。還有網路安全AI和監控AI等專門技術，用於防止潛在風險。總之，AI將成為全球性科學，全球合作能確保其安全進步，同時推動創新。
問：為什麼你們在中國推出RTX Pro？你們的中國戰略是什麼？面對國內外競爭的壓力，輝達有哪些應對策略？
黃仁勳：本周是第3屆中國國際供應鏈促進博覽會的開幕，供應鏈涵蓋了機器人、智慧工廠等複雜系統。我們推出RTX Pro正是為這些數位工廠、數位孿生、機器人等應用場景量身打造的。
RTX Pro非常適合教機器人如何成為「機器人」，教智慧工廠如何提高效率和品質。因此，本周的博覽會是一個非常合適的時機來宣布這一產品。
問：關於AI和半導體領域的人才競爭，你怎麼看？這些人才多數是中國人還是美籍華人？
黃仁勳： 我在半導體行業工作，我見到的優秀AI人才中，有很多中國人，也有很多美國人，甚至英國、加拿大等地的人才也非常優秀。技術的優秀與國籍無關，中國有著非常深厚的數學和科學文化基礎，這為AI的發展提供了很好的土壤。電腦科學和軟體對AI至關重要，這是非常好的基礎。目前中國在這方面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我相信中國在AI領域會非常成功。
問：你們有很多優秀人才，薪資待遇也很高吧？
黃仁勳：我們始終盡最大努力，確保員工得到應有的回報。這背後源於我們公司獨特的企業理念。你可能知道，輝達是全球最小的大公司。雖然公司規模不大，但我們的技術貢獻、行業影響力以及在市場中的位置，都是令人驚嘆的。
我們的員工在公司工作多年，他們充滿熱情，並且都是非常優秀的人才。因為他們和我一起奮鬥了很長時間，所以大家彼此之間有著深厚的信任與默契。
實際上，我們的員工流失率幾乎為零，這種情況持續了很多年，幾乎沒有變化。我認為，這正是輝達魅力的一部分。我們不僅支付高薪，還盡最大努力照顧員工，這也是我們文化中的一項核心理念。
這也是為什麽我花這麼多時間和你解釋這些問題，不過我們始終保持著對員工的關注與尊重。
問：我注意到你在使用的產品，大家怎麼看？
黃仁勳：我用的是谷歌Pixel手機，因為輝達也參與了安卓系統的開發。我們在Linux、Windows和Android等多個平台上都有自己的操作系統，這些系統都是為了滿足不同市場的需求。我喜歡Pixel手機的原因是，它是一個純凈的Android系統，沒有多餘的附加內容，簡單而乾淨，使用起來非常順暢。
問：在變得富足後，你還有什麼夢想？
黃仁勳：老實說，我沒有（其他夢想）。因為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經非常富有了。富有簡單來說就是你有足夠的錢，不用擔心自己孩子和家庭的生活，能夠送他們上學，給家庭創造更好的生活。然後你可以去做其他事情，比如創建輝達，去冒更多風險，或許還可以幫助別人、為別人做貢獻。我大概已經富有了30年，輝達1999年上市，差不多25年了。我現在只想把100%精力都投入到我的家庭和公司建設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