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政署長專訪|張榮興向詐團宣戰!連3波「斬首行動」瓦解詐騙產業鏈
【記者林志青/台北報導】總統賴清德就任後的首次國慶演說特別提到,民眾最深惡痛絕的詐騙橫行,政府會加強「打詐」力道。立法院也在7月三讀通過打詐新四法,各部會年底前將提出子法及配套措施,警政署長張榮興接受《知新聞》專訪解析,詐騙已成產業鏈,分層負責,甚至連黑幫都不再打打殺殺,透過詐騙月入數十億,抓準人性想致富的弱點,加上高明話術,就連他的會計師好友都落入圈套被詐1.7億。也因此除了打詐四法從源頭阻詐,查緝面也改變作法向上溯源,瓦解詐團,他有信心「新世代打擊詐欺策略行動綱領2.0版」明年上路後,詐騙數字將會降低,他強調,「打詐如同作戰,要讓國人有識詐的免疫力」。
詐騙有多猖獗?去年全台遭詐財損總金額約89億元,警政署8月底正式推出「打詐儀錶板」後,民眾每天可以看到前一天全台詐欺受理件數和財損金額、各縣市財損分布狀況,但數字曝光後,可發現每月國人遭詐金額都破百億元,每天國人遭詐金額約數億元不等,數字驚人。
詐騙已成產業鏈 向上溯源逮詐團首腦
張榮興直言,詐騙已成產業鏈,分工精細,從工程師到機房設計人員,以及洗錢的水房、車手頭和車手,分層負責,且透過高薪招募,都是幾十億在賺,也因此不少高科技人才,甚至律師、代書等專業人員淪陷,甚至連黑道幫派也不再打打殺殺,轉行做詐騙。
張榮興舉例,尤其是水房,收到博弈或詐騙款項後,洗到國外帳戶再洗回來,利潤大部分在10%到15%,1000萬就可以賺100萬到110萬元,可見誘惑有多高。
也因此張榮興5月接任署長以來,針對詐騙集團共進行3波聚焦打擊,改變過往只抓車手的做法,「我們是要抓核心,抓最主要的首腦人物」,透過科技偵查或相關物證等網絡分析、向上溯源,3波行動成功瓦解1853團5人以上的詐團,逮獲1萬多名人犯,查扣金額24億,包括土地、房地產及名車,總價值約84億。
「投資詐騙」最常見 「養套殺」劇本讓企業家、會計師都受害
比較近兩個月常見的五大詐騙手法,張榮興說,以假投資詐騙佔多數,被騙金額就占總詐騙金額的80%,其次為網拍買賣詐騙、假買家騙賣家、以及假交友投資,假中獎訊息。
張榮興指出,很多人在網路平台看到這些投資、一夜致富的訊息,點進去看,就會心動加入群組,裡面成員大概5、60個人,從訊息看起來大家都賺錢,「其實這個群組裡面,只有你一個人是被詐騙的,其他全部都是Sakura(偽客),都是吆喝的!」等投顧老師助理給你APP,透過帳面上的獲利誘使你不斷加碼,等要出金(贖回)時,就開出手續費、保證金等條件,最後直接封鎖你。
張榮興也有名會計師好友遭假投資詐騙,陸續投資1億7000多萬元,離譜的是,每次都面交一千多萬,共計面交10幾次,等到察覺不對勁才報警,雖然逮獲車手等3嫌,後續斷點突破及贓款流向仍待偵辦。另名企業家好友,縱橫商場一輩子沒被騙過,卻栽在同樣是投資詐騙的圈套裡,以為買到台積電,最後也是被騙5000多萬元。
張榮興表示,就連高知識份子也會被騙,可見詐騙集團抓準了人性想要致富的慾望,詐欺案件才會不停發生,當然詐團的話術也很高明,才能讓你心動。他解析詐團公式:「最高的原則就是,第一時間先讓你獲利,把你養起來,而且這時間非常的久,不是兩三天的時間;然後把你套起來,就是說把你鎖定了,專門有人在跟你做經營;當你要出金的時候,就把你封鎖。」這就是常見的「養、套、殺」手法。
詐欺集團砸重金刊登廣告 張忠謀贈書成最新手法
不少民眾誤入投資詐騙,都是因為詐團在臉書等平台投放廣告,甚至冒用名人肖像招攬,張榮興指出,一個詐欺集團光投資在這些詐騙廣告的金額,大概2億到3億。他說,目前最新的詐騙手法,則是透過宣稱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星宇航空董事長張國煒贈書,取得民眾個資,「用意就是要先讓你進入到它的集團詐騙模式裡面,然後再把你套住。」最後就是騙民眾拿錢投資。
面對大量詐騙廣告,打詐新四法也有對策,除明令廣告平台業者刊登廣告要採實名制外,張榮興說,「發現不明或詐欺廣告,廣告業者需下架廣告,倘若未下架會遭受連續罰,處罰金額有可能會有上億!」
詐防條例上路 張榮興打詐有信心
今年通過的打詐新四法中,被稱為打詐專法的《詐欺犯罪危害防制條例》,讓張榮興對於明年打詐成果相當有信心。張榮興說,打詐四法其中一個重點是提高刑責,以往的刑責是1年到7年;現在的刑責提高到3年到10年,如果是集團性的犯罪,刑責提高5年到12年。
此外,《詐欺犯罪危害防制條例》第56條的窩裡反條款同樣有助打詐,「我們鼓勵檢舉者,來檢舉詐騙的這個行為,希望能夠窩裡反來檢舉,我們會提高高額的檢舉獎金,希望可以打到這個核心分子。」另外像是廣告實名制及被害人贓款返還都有相關辦法。
詐團贓款、不當所得變賣返還被害人
詐欺被害人得知遭詐騙後,最在意的無非是被騙的血汗錢能否拿回來。張榮興指出,除了警方持續進行阻詐關懷,被詐騙後,返還贓款有兩個時間點,第一個時間點是警察查扣贓證物,可以來做贓款返還,第二個則是嫌犯到地檢署與被害人和解、調解;另外也會查扣嫌犯的資產,包括土地、房產、名車等,透過拍賣後可再做返還,「就像是公司破產後做清算」。
面對詐騙集團首腦藏匿海外躲避查緝,張榮興透露,目前藏匿海外從事詐欺的台灣人,「大概都分佈在柬埔寨或中國大陸」,人數上千。他特別以今年6月與印尼政府合作在峇厘島查緝102台人詐團為例,「透過一些外交手續,我們查緝時間會比較耗時,但是仍然可以查緝到案!」。
此外,警方發現,詐騙集團透過虛擬貨幣將贓款漂白後朋分,但虛擬貨幣難以追查。張榮興坦承這部分政府仍在努力中,「確實有一些比較高端的詐欺集團,透過虛擬貨幣來收取贓物,目前這個部分,政府在修訂法律當中。對於透過交易所的贓款流向,仍可追查;現在比較困難的是個人商的『幣對幣』部分,政府正在努力當中。」
詐騙不會消失 但數字要降到最低
面對層出不窮的詐騙,張榮興坦言,除了後端查緝,政府各相關部門也從源頭阻詐,包括金管會從帳戶防堵洗錢、NCC對於黑莓卡、外勞的預付卡等進行查核管制,數發部也嚴管網路廣告平台,加上法務部修法懲詐、內政部進行識詐宣導,多管齊下。他說,打詐新四法母法通過後,相關子法目前在制定中,目前處於短暫空窗期,相信明年詐騙的件數和金額,有信心下降。
張榮興說,未來也將參考新加坡模式,將相關單位拉到同個平台,第一時間解決詐欺問題,讓民眾有感;同時希望公私合力,全民打詐就如同作戰一樣。他坦言,詐欺產業鏈不會消失,「但要讓它降到最低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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