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江諾貝爾文學獎獲獎演說 反思南韓光州事件:過去幫助現在
【編譯黃惠瑜/綜合外電】當南韓人民近日因總統尹錫悅引發的戒嚴事件感到傷心憤怒時,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南韓作家韓江在12月7日發表的獲獎感言,或許稍稍安慰韓國人民的心。她在諾貝爾典禮上以《光與線》(Light and Thread)作為主題演講,講述撰寫每一部作品的心路歷程。其中,她提到,直到2021年秋天《永不告別》出版時,她一直將兩個問題視為作品的核心:「爲什麼世界如此暴力和痛苦?然而世界爲何又如此美麗?」
韓江7日在瑞典斯德哥爾摩的瑞典文學院發表獲獎感言,提到這兩個問題是貫穿2021年秋天以前所有作品的核心。她說:「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相信這兩句話之間的張力與內心的掙扎是我寫作的動力。從我第一部小說到最近的一部,我持續思考的問題不斷的改變和展開,但這兩句話始終不變。然而,兩三年前,我開始產生疑問。難道我真的只是從2014年春天《少年來了》韓文版出版後,才開始問自己關於愛的事——關於將我們連結起來的痛苦?從我最早的小說到最近的作品,我最深層的問題難道不是一直指向愛嗎?愛會不會其實是我生命中最古老、最根本的情感?」
韓江也提到自己9歲時,也就是1980年1月,在南韓光州大屠殺爆發前幾個月,她的一家人離開了光州。幾年後,她無意中在書架上看到一本《光州照片集》,裡面有光州居民和學生的照片,他們在抵抗發動政變的軍事政權時,被棍棒、刺刀和槍械殺害。這本書是由倖存者和死者的家屬秘密出版和發行的。當時,媒體受到嚴格查禁,真相都被扭曲。對此,韓江表示,「當時我還是個孩子,還無法理解這些影像中的政治意涵,那些被殘害的面容在我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為我對人類的根本疑問:這是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做的事嗎?然後,另一張照片上面,大排長龍的民眾在大學醫院外面排隊等著捐血:這是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做的事嗎?這兩個問題相互衝突,似乎無法和解,它們的矛盾成了我一個無法解開的結」。
韓江接著提到,在2012年構思《少年來了》這部小說時,她想像將1980年5月的光州事件融入為書中的一部分。
2012年12月,她去了光州望月洞墓地一趟。望月洞墓地被視為當代南韓最重要的民主戰場之一,在1980年5月18日,光州市民對當時的軍事獨裁者全斗煥發起民主運動,被武力鎮壓,逾500人死亡,罹難者被安葬在望月洞墓地。
韓江在望月洞墓地前,告訴自己,《少年來了》將會正視光州,而非僅僅將它當作一部分來處理。她在那裡得到一本包含逾900個見證的書,之後每天花9個小時,整整一個月,讀遍書中收錄的每一篇證詞。她不僅研究光州的資料,更調查了其它的國家暴力事件。
韓江說,在為撰寫《少年來了》小說研究的這段期間,有兩個問題經常佔據她的腦海:
「現在能否幫助過去?
活著的人能否拯救死去的人?」
她提到自己一直無法回答這兩個問題,因此幾乎放棄了這部小說。直到有一天,她讀到一名在光州事件中被槍殺的年輕夜校教師寫的話:「為什麼,神,偏偏讓我擁有如此刺痛、折磨我的良心?我多麽希望活下去。」
這名年輕教師在1980年5月光州民主抗爭運動時,儘管知道軍隊將會在清晨再次返回,他仍選擇留下。最後一晚,他在日記上寫了上述的話。
韓江說,她讀著年輕人寫的這句話,如同閃電般清楚知道小說該往哪個方向發展。她原本的兩個問題也顛倒過來:
「過去能否幫助現在?
死去的人能否拯救活著的人?」
韓江表示,後來當她在撰寫《少年來了》時,在某些時刻確實感受到過去在幫助現在,死去的人在拯救活著的人。儘管無法改變發生在死者、喪失親人的人,或倖存者身上的事,韓江說她能做的,是將自己身體中流動的感覺、情感和生命傳遞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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