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積電文化衝突爆不完　美國工程師竟被罵「白色種豬」

【于倩若／綜合外電】美國非營利媒體《rest of world》在過去4個月與台積電亞利桑那廠的20多名美國和台灣的台積電現任以及前員工進行交談，從各種工作細節揭露了台積電雇用美國員工遭遇的兩國文化衝突。

這些受訪者都要求匿名，因他們無權接受媒體採訪。其中1位是化名Bruce的年輕美國工程師，他之前花1年多的時間來台灣學習複雜晶片製造流程的細節，之後再返回亞利桑那廠。

Bruce告訴《rest of world》，進入台積電後逐漸意識到在台積電工作的現實，並不完全是他當初想像的那樣，語言障礙、長時間工作和嚴格的階級制度都讓他不能適應。

受訪的美國工程師抱怨台積電內部僵化、適得其反的階級制度。台積電的台灣資深員工則形容他們的美國同事缺乏奉獻精神和服從精神，他們相信這些是台積電取得世界領先成功的基石。

台積電亞利桑那廠目前約有2200名員工，其中約一半來自台灣。該廠能否成功以與亞洲工廠相同的速度、效率和獲利能力，製造尖端晶片仍有待觀察。許多人對台積電軍隊般指揮系統下的美國勞動力，持懷疑態度。研究公司TechInsights半導體產業分析師G. Dan Hutcheson告訴《rest of world》：「台積電試圖讓亞利桑那廠台灣化，這是行不通的。」

台積電內部人士告訴《rest of world》，該公司成功的關鍵是緊張、軍事化的工作環境，工程師每天工作12小時，有時周末也會工作。

2021年，隨著亞利桑那廠開始興建，台積電將Bruce和約600名美國新員工送到台南，在台積電最先進量產工廠Fab 18接受了1年多的訓練，不過挑戰也立即顯現出來。在Fab 18，幾乎所有交流都是用台語和國語進行，這是台灣使用最廣泛的2種語言。美國員工發現很難理解當地工程師的會議、生產指南和聊天內容。

從理論上來說，每個美國人都應該有一個台灣夥伴，未來在亞利桑那廠，可以在工作時從旁協助。但美國員工表示，他們的夥伴往往太忙，沒時間幫忙翻譯，或是因為剛從其他生產線調來，對技術流程不夠熟悉。

在台灣，包括Bruce在內的許多美國員工，都依靠「Google翻譯」來度過一天，但結果好壞參半，技術術語和圖像很難解讀。1位美國工程師表示，由於台積電不允許員工向Google上傳工作資料，他嘗試透過將中文文字複製到手寫識別程式中來翻譯文件，但效果不太好。

1位在台灣接受培訓的前美國台積電工程師表示，他的主管指示他只需查看相關的PowerPoint簡報，即可參加用中文進行的日常交接會議，令他傻眼簡直是「瘋子級的領導」。

台積電的工作文化是出了名的嚴謹，即使以台灣的標準也是如此。來台培訓期間，美國員工領略了台積電緊張的工作文化，為了避免智慧財產權洩漏，員工被禁止在廠內使用個人設備。相反，他們拿到被稱為「T phone」的公司手機，無法連到大多數訊息應用程式或社交媒體。

2名工程師表示，在一個部門，經理有時會透過宣布當天或一周的任務，來進行所謂的「壓力測試」，以確保美國員工能在緊迫的期限內完成任務，並像台灣人一樣犧牲個人時間。1名員工表示，經理們在同事面前羞辱美國員工，有時甚至暗示他們乾脆別做工程師了。

台積電試圖彌合一些文化差異。在美國員工要求聯繫家人並在工作時聽音樂後，台積電放寬了「T phone」的防火牆，允許所有員工存取Instagram、YouTube和Spotify。

美國和台灣的工程師都表示，對新進人員的培訓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夠的。1位前台積電工程師表示，管理層將美國人排除在用中文舉行的高層會議之外。一些美國員工表示，他們很少有機會自己動手處理問題，大部分都被要求在一旁觀察。

隨著培訓的進行，緊張氣氛不斷加劇。美國工程師表示，一些台灣男性工程師的辦公桌上擺放著比基尼模特兒的日曆，偶爾會在群組聊天中分享性迷因。據1名目睹對話的美國員工表示，有美國女同事要求台灣工程師刪除他的比基尼模特兒的電腦桌布。1位前美國工程師表示，一些台灣當地同事稱他為「白色種豬」（white breeding pig），暗示他來台灣只是為了和台灣女人上床。有人透露，在一次會議上，一名主管表示，美國人不如台灣和印度員工受歡迎。

1位最近離開台積電的美國工程師告訴《rest of world》：「他們確實試圖推動這樣一種說法，即美國人因為技術能力較低而速度較慢，但我真的不相信這是事實。台灣人對每一項任務都營造出一種虛假的緊迫感，他們確實催促『你需要立即完成所有事情』。但對於那些想要正常工作與生活平衡的人來說，這是不現實的。」

幾位前美國員工表示，他們並不反對延長工時，但前提是任務有意義。1位前台積電工程師說：「我會問我的經理『你的首要任務是什麼』，他總是說『一切都是優先任務』，所以很多時候，我加班完成工作，卻發現不需要。」

《rest of world》指出，台灣工程師將台積電強烈的工作文化帶到美國，這些人已習慣嚴苛的管理、漫長的工作時間、非工作時間的電話以及經理的嚴厲對待。台灣工程師告訴《rest of world》，在台灣，台積電薪資和聲望是值得的，儘管辛勞，但許多人因為台積電工作而感到自豪，這是他們所希望的最好的工作。

但美國員工卻沒有同樣的忠誠度。 在美國，工程師有大量的工作選擇，提供有競爭力的薪資和充足的個人時間。台灣員工形容亞利桑那廠的同事傲慢、無憂無慮、更傾向挑戰命令，「要他們做事很難」。

台積電進一步嘗試適應美國的工作文化。2023年初，台積電每周為台灣管理者舉辦英語和文化課程。1名參與教育計劃的前台積電員工表示，經理們被指示不要在公共場合對員工大喊大叫，或在未諮詢人力資源部的情況下威脅要解僱他們。

台灣管理者被提醒不要問員工為什麼請病假，也不要問女性求職者的生育計劃。1位前台積電工程師表示，公司曾發一封電郵提醒員工，常用的中文「那個」兩字的讀音，聽起來可能像「nigger」（對黑人的嚴重歧視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