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觀察｜故宮看得見的紅樓夢 賈寶玉那個時代的玉珮長這樣
【專欄／吳連富】最近台北故宮「看得見的紅樓夢」特展非常夯，將平面文字的小說《紅樓夢》，變成貼近身邊的實體展覽，想像中劉姥姥用過的器皿、賈寶玉的玉珮都在眼前出現了。策展團隊的用心與創意，用貼近生活的角度，讓參觀民眾跟小說裡的文物、人物，展開有溫度的接觸。
史料作基礎的歷史翻轉以往史觀
作家張大春曾經提過，歷史與小說的要求相同，都在求真。但歷史著重的是事實，小說著重的是情感。有人曾說：「歷史，除了人名地名外，都是假的；小說，除了人名地名外，都是真的。」歷史領域若不談義理，只講考據，純然屬於科學研究。考據是發掘事實，闡明事實，重懷疑，更重證據。
這使我們聯想到一部有名的著作：《曹寅與康熙》。作者是已故著名歷史學家、中國史學者、耶魯大學榮譽教授史景遷（Jonathan D. Spence,1936-2021），這部著作是史景遷的博士論文，也是他第一部史學著作，描述曹家的興衰。曾經埋首台灣故宮細察史料的史景遷，翻閱了無數當時的康熙奏摺，從歷史資料當中，補充了我們從來沒有看到的歷史面貌。
讓我們看到包衣奴才，如何從起高樓做到江寧織造，還擔任兩淮巡鹽御史，為康熙打理皇室的私人事務，是皇帝在政府常規體制外安插的耳目(spy)。也反映康熙的統治手腕與清初政經社會面貌，並重構曹雪芹筆下《紅樓夢》背後的曹家真實景況。
更透過史料來呈現曹家後來是如何在康熙死後，繁華了半個世紀的高樓是如何塌了。展現不同的歷史圖像，從中央到地方的實際政治運作，讓人讀來綱舉目張，歷史實況歷歷在目，是歷史專著的典範，他的作品擴大我們觀看歷史的角度，也讓我們重新認識教科書框框以外世界，並發掘以往我們所不知道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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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海禁政策與民間舶來品流行的對照
在故宮展場的陳列說明裡，曹家後來於雍正時期實際抄家清冊裡，並沒有紅樓夢裡所呈現洋洋灑灑的東西，雖說這可說和事實不太相符，但這便是小說可以盡情發揮的地方，這多多少少也反映當時富貴人家所使用的器具是如何精美，像賈寶玉在過生日時用來盛裝茶點展現低調奢華的定窯瓷器，東洋日本過來的精美漆器(如下圖)，各式各樣西洋傳過來的精美珐瑯瓷器、鼻煙壺，更不用說類似像紅樓夢賈府CEO王熙鳳用來掌握時間的懷錶等。
顯現出當時社會，雖官方實施「靖海內遷」政策，甚至不鼓勵民間對外貿易，但在真實生活呈現上，這些琳瑯滿目的器物，早已深深影響各階級生活，我們也可以知道這個在官方歷史上可能不太容易呈現。鎖國政策雖鎖住帝國封建的世界觀，卻鎖不住生活文明的民間滲透。
教科書裡的歷史和史料的強烈對比
記得高中上歷史課時，歷史老師常說，真正的歷史常常是藏在兩行黑字之間的空白部分，後來才慢慢明白，真正的歷史是要去發掘出來的，特別是透過像故宮這次「看得見紅樓夢」特展裡，除瞭解一般貴族與平民生活，也透過類似史景遷的著作，更了解當時人民生活情況，類似這樣的場景，也可以在半年前結束的故宮特展「無界之涯」發現。
從這個特展可看到故宮的用心，用各種不同角度來看大航海時代(Age of Discovery)，展覽從大海出發的敘事脈絡，集結故宮、法國吉美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荷蘭國家博物館、日本大阪市立東洋陶磁美術館等12家國內外館所的珍貴典藏，浩浩蕩蕩地呈現16世紀經由海上航行所展開的匯聚與交流的故事。包括上世紀末期從菲律賓附近打撈沈船上岸的貿易貨品，如瓷器織品等，其他各種史料文物也都彰顯當時的台灣是很多國家或家族的貿易聚點，不只是「蠻荒之地」四個字就可以輕鬆帶過。
行政院前院長陳建仁在「無界之涯」特展開幕時說，2024年就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在臺南安平開始建築堡壘、發展市鎮滿400年，從這次特展的豐富文物可看出，早在16世紀臺灣參與當時全球互動的身影，以及與世界各地的人們頻繁的交流接觸。可感受當時人們往來於海上的足跡，也能找尋臺灣在當時海權時代的地位與角色，並從中汲取經驗與智慧，得以繼續面向世界，迎接未來挑戰。
歷史是發掘出來而非統治者告訴我們的
伴隨新航路的開闢，東西方在文化、貿易之間的聯繫大大增加，使近代西方文明擴展至全世界，帝國主義、殖民主義與自由貿易也開始出現。歐洲此時期的國土擴張及快速發展，奠定其超過亞洲繁榮的基礎。新航路的發現，對世界各大洲在數百年後的發展也產生久遠的影響。
16世紀葡萄牙人詩人卡蒙斯（Luís Vaz de Camões）曾說：「陸止於此，海始於斯」，訴說著陸地的盡頭，卻正是大海的起點，見證當時歐洲嚮往海外探險的風氣，更為世界不同端點人們的相遇，立下一個絕佳的註腳。整個大航海時代改變了全世界的經濟風貌，採取閉關自守的苦果就是帝國被迫開放通商，即使曾經號稱是世界最大的經濟強國，也不得不成為列強的次殖民地。
「無界之涯」透過16世紀到17世紀上半葉，西班牙、葡萄牙與荷蘭三大海上探險船隊的航行路線，串連起歐洲、美洲與亞洲三大洲間「大交換」(國際貿易)時代的物件。與此同時，身處同一時代下，被海洋四面圍繞的臺灣，也透過考古出土的實物，逐漸展現身影，讓世人看到臺灣的關鍵角色與重要定位。這些東西在以往的歷史教科書未曾提及，是否就如歷史老師所說的「藏在兩行黑字之間的空白部分」。
歷史教科書往往都是統治者的工具
我們要學習從史料中發現歷史，那些東西呈現的才是生活真實樣貌，不只是統治者硬灌輸給我們的認知。歷史教科書往往都是統治者的工具，如同以前從教科書上認知的「倭寇」，若不願從大航海時代的背景做思考，也無法理解這群在那時也許曾創造出貿易價值的商人或組織，也只在歷史教科書中，認識這些被定位成殘殺百姓的盜匪，而無從探知真相。
特別提醒： 「看得見的紅樓夢」特展為期兩年，但有關類似康熙皇帝的奏摺部分，因為文物的保存需要，每三個月會更換一次，器物部分則是維持不變，這也可以看到故宮館方維護器物的用心⋯。
